作者:陈平
士本来是社会等级的一种,从上到下分别是王、诸侯、卿大夫、士,一个平民想跻身于贵族之列,首先要从士开始。
士不但要负责一些具体的管理事务,到了有仗要打的时候,还得能冲锋陷阵,必须得文武双全才成。要做到文武双全也还容易,孔子的弟子就个个文武双全。难的是,你就算是文武双全了,本事大的能捅破天,还是未必能挤进公务员的队伍里,成为一名士人。因为古代不开科举,也不举行招聘会,要想有人用你,除了有一身好本领之外,还需要有一定的名气,得让人知道你有本领。
要做到这点就比较困难了,因为古代时兴不自夸,有本事还不让自夸,又得让人知道自己,这难度该有多大,各位就去想吧。
所以孔子曾经对他的弟子们说:「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」
许多研究《论语》的人把这段话翻译为:「学习能时时地温习,不也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吗?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处来,不也让人感到很快乐吗?人家不了解我,我却不怨恨,不也是君子吗?」
不过,他们没有说明白,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这幺爱学习?为什么有朋自远方来就要高兴?为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能生气?
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于古代的这个用人制度上。
一个人只有有能力,有真才实学才有机会步入上流社会。中国早期政治制度的性质属贤人政治,要求参政的人首先要有能力,道德高尚,所有的这一切,只有通过学习才能做到。像东郭先生那样,希望靠欺骗发家,是行不通的,贤人成堆的地方,你能骗得了谁?所以孔子才殷殷教导人们:“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”
「朋」在古代是指志趣相同的人。比如你喜欢武术,我也喜欢武术,咱们就算是朋,你来找我切磋,可能成为仇敌,也可能情投意合,成为朋友,还有可能彼此留不下啥印象,但大家都算朋,都喜欢武术。古代学习的法门分三种,一种是找老师学习,打听周围谁学问好,道德好,跟他学习;第二种是自学,总靠老师灌输出不来好学生,古代也不时兴大满灌,爱学不学,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;第三种是游学,打听到哪儿有本事大的人,去找他求教,顺便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,大家彼此印证。孔子曾经专门去周王室向老聃问礼,就属于游学的性质。只要是涉及到游学,无论是你找人家,还是人家找你,就彼此的关系来讲,就都算朋。
好端端地,有人大老远地跑来找自己,说明了一件事情:自己有一定的名气了。这能不让人高兴吗?两个人在一起切磋学问,增长见闻,不容说,这仍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,而且古代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,如果一个人发现另一个人特别有能力,不能妒忌,诋毁人家不行,像庞涓对付孙膑那么对付朋友,很不上道。正确的做法是,要尽可能地向人推荐,宣扬对方的长处。
第三句就更好明白了,一个人有了本领,却不能被人知道,总会感到有些憋屈,这很正常。就算今天也一样,一个人认为自己很有本事,但遇到该升职的时候,就是轮不到自己,那种心情我们都能体会得到。在这种情况下,孔子认为还是要继续努力,之所以名声不响,名气不够,还是努力不到的原因,努力到了,自然就会有人来聘你做事。
所以他最后加了一句话,叫做「不亦君子乎」,这句话的意思是,只有具备了这样的心态,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君子。合格的君子什么样?老子不是一直说,要不自夸,要勤勉,要不断努力,要从我做起嘛,孔子则说君子要求诸己,两个大圣人的意见在这儿是完全吻合的。
做到这些,还不能说一个人就是够一个士的资格了,只能算是具备了预备资格。做一个预备役的士都已经这样困难,这可真够让人头疼的。
又一次,子贡问老师如何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士,孔子说:「行己有耻,使于四方,不辱君命,可谓士矣。」可能子贡觉得这个难度有点高,就又问:「敢问其次。」孔子说:「宗族称孝焉,乡党称弟焉。」子贡仍然不满意,又问:「敢问其次。」孔子说:「言必信,行必果,硜硜然小人哉!抑亦可以为次矣。」子贡又问:「今之从政者何如?」孔子说:「噫!斗筲之人,何足算也?」
士在春秋末期,被抬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,这其中的原因大约有两点:
(1)士是一个人仕途的起点,孔子师徒都是以士为人生第一目标的,他们严格要求自己,在讨论如何成为一名符合社会需要的士的时候,无形中抬高了士的标准。关于这一点,人们可以从《论语》中,关于士的标准的几次讨论中得到答案。
(2)越来越多的人,具备了士的能力与资格,不肯出仕。这使得士的含义逐渐演化,开始指那些求学求道的人。
作者简介:
陈平,初阳书院龙游基础部专职教师,担任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等授课。著有《儒家堕落图:孔子和他之前的时代》(武汉:武汉出版社出版,2012)、《悦读论语》(北京: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,2012)等有关中国文化研究方面的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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